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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大早王牙婆便出了门,阿依独自做完全部家务,接近晌午时,拎上食盒去东街打铁铺给王渊爹送午饭。
立秋后天气依旧炎热,燥闷的太阳晒烤着灰蒙蒙的土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败的灰尘气。
东街上聚集了许多灾民,导致本来宽阔的街道脏乱拥挤,恶臭冲天,有些人在勉力奔走乞讨,更多的则是或卧或坐倚靠墙根,破衣烂衫,满脸污痕,双眼空洞地望着匆匆往来的行人,虚弱得仿佛随时都可能死去。
虽有衙差奉命维持秩序,饥饿的流民们不敢乱来,但那如紧盯着猎物般凶恶狂躁的眼神还是会让往来的路人脊背发凉,阿依埋头匆匆赶路,才走了一会儿,汗水就湿透了衣裳,她站在街角匀了口气,抬手抿抿发鬓。
就在这时,忽见前方不远处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捂住胸口,痛苦地弯下腰,行走的脚步也变得踉跄起来,她勉力使自己移动到墙根,一手扶住布满裂缝的砖墙,大口地喘息着。
阿依眼皮一跳,心知那妇人必是病了,环顾四周,嫌弃脏污的行人们即使看见了,也全部漠然走开,无人肯上前帮忙。
流民们自顾不暇,更没有精力去理会他人。
衙差们注意到了妇人,却只是厌恶地瞥了一眼,便继续高声谈笑。
阿依的心跳得很快,她无法给妇人有效的帮助,想走开,却又不忍心挪动脚步。
正犹豫,妇人的双腿忽然抖得更厉害,身子一软,顺着墙根瘫倒在地,她大惊失色,下意识箭步冲过去,抱起妇人,大声问:
“大娘,你怎么样?”
蓬头垢面的妇人面青惨,唇甲泛紫,大汗淋漓,四肢冰冷,神情恐怖,勉强睁眼望了她一眼,喘息更急,仿佛被什么憋住了,只有出气不能进气。
阿依从没见过危重病人,也从没见过脸色这么可怕的人,心中恐惧,几乎想扔下人转身就跑,然而妇人紧抓着她的衣袖,她知道这是在向她求救,那种濒死挣扎时所迸发出的强烈的求生**让阿依恐惧,却又无法丢开。
她惶恐地四顾左右,仍旧无人来帮忙,仿佛她们是透明的。
怀中妇人的气息突然微弱下去,几近消失,阿依大惊,心里更加害怕,僵硬着脸孔,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一只素白的手伸了过来,不嫌肮脏地按在妇人的手腕上,骨节分明的手指细白纤长,修整得很好的粉红色指甲泛着浅浅珠光,淡雅的幽兰香气跟随清风一同拂过,似带着能安抚人心的力量。
阿依一愣,抬起头,让人舒服的青色冲入视野,一名俊雅斯文的华服男子正蹲在她身旁替妇人诊脉,接着掰开妇人的嘴,见舌边青淤,舌苔灰腻而厚,便从怀中取出锦缎小包,摊开来,里面竟是排排银光闪闪的细针。
阿依神经紧绷地望着他,只见他平和却专注地将一枚棕色蜜丸放在妇人舌下,接着抽出银针,放宽针重刺面部素?穴,又拉起妇人的手,手法流畅地刺在左中冲穴上,并于左内关处提插捻转。
不到半刻钟,刚刚还处于垂死边缘的妇人呼吸竟渐渐平稳起来,扭曲的脸亦比刚刚略有缓和。
阿依睁大一双杏眼,目不交睫地望着这神奇的一幕,心跳如擂鼓,身体比刚刚颤得更厉害。
“小姑娘,”
青衫男子忽然解下腰间玉佩递过来,“拿上这个,去前面街的百仁堂,抓附子三枚,别直参、五灵脂、薤白各三钱,酒泡瓜萎六钱,丹参九钱,降香、砂仁各二钱,山茱萸一两八钱、生龙牡、磁石、郁金、桂枝尖、桃仁、细辛各三钱,莱菔子六钱生炒各半、炙草一两二钱、麝香二分、三七二钱,让掌柜的文火煎汤送来。”
阿依被叫到,唬了一跳,下意识应了句“是”
,慌张接过玉佩,跳起来刚要跑,忽然回过神,忙又转身,拘谨地道:
“我没银子抓药……”
“把玉佩给掌柜,他自会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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