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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第1页）

她就这样，成了一个孤女。

和她娘完完全全不同，她内敛而沉静，以打鱼为生，如果需要下海，也会把头发仔仔细细梳好，绾成一个髻。

已经整整九年过去了，她从没想到，她还能见到她娘最后下海时穿着的这件水衣。

过往一切如cháo浪一样涌来，虽说她性子平和，也禁不住越想越痛，最后掩着面，号啕大哭起来。

&ldo;我答应过我娘，绝对不会为任何人下海犯险。

&rdo;过后情绪稍平，她轻声道。

赵尹的眼角不易察觉地抽搐了一下。

&ldo;但是有了这件水衣，我再下水去捉螖鱼，就不算犯险了。

我娘也不会怪我。

&rdo;

转眼，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外面突然风停雨歇，一片诡寂的宁静。

雨后，尤其是暴雨之后，螖鱼往往会上浮到更浅的海面。

所有一切，都似乎指向一个隐约的天意。

柳珠的眼泪收干了，心意也益加坚定，转身下跪，朝着刚刚透出云层的月亮，行了一个伏体之礼。

三、赵鼎之死

&ldo;我这里有一些药汁，是从鱼肚里淬的，用上后你会不疼，但我怕把握不好用量。

&rdo;隔日正午，渔村小屋，朝阳的窗口，柳珠有些犹豫，&ldo;这个我娘没有仔细教我。

&rdo;

&ldo;那便不用。

&rdo;赵尹抬着头，目光平视，无比坚定。

窗口桌上有一口浅浅的陶盆，里面游着一条褐色无鳞、短肥奇丑的螖鱼。

但是这条鱼有一双极美的眼睛，脉脉含情，就像对你至诚的爱人，无论你是否和她对视，她都眼波粼粼地朝你凝望。

&ldo;传说这鱼原本是滑国的一位公主，公主常年蒙面，有一双极美的眼睛。

后来公主招到了一个如意驸马，成婚当日，他答应公主，无论取下面纱的公主长得怎样，他都会爱她一生一世。

&rdo;为了分散赵尹的注意，柳珠一面取出刀子过水，一面说话，&ldo;后来公主就真的摘下了面纱，面纱下面的公主面貌丑陋，驸马震骇，一日日忧愁，逐渐消瘦。

&rdo;

&ldo;为了让驸马解脱，公主便投海自尽了。

她化身成为螖鱼，每到月夜，都会上浮，长望驸马曾许她一生一世的婚约。

&rdo;

说着说着，柳珠也觉得无稽，颓下肩，苦笑了起来，道：&ldo;这么幼稚的故事想来你也不信，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滑国，也没有这么傻的公主。

&rdo;

&ldo;祖上传下的故事，又有几个是真的？&rdo;赵尹转向她，目光温柔，&ldo;是真是假都不要紧，我们信的是这世上自有情痴，人活在世，总有所爱，就算掏心挖肺，也不觉得冤枉。

&rdo;

初夏正午的阳光she了进来，将他的话镀了一层金边，柳珠痴痴地看着他，只觉得一颗心都化了。

是啊，人活在世，总有所爱，为他所做的一切都不冤枉。

&ldo;你准备好了吗？&rdo;柳珠吸了口气，手里的薄刀终于不再颤抖。

&ldo;我准备好了。

&rdo;赵尹和声，无声握拳，将指甲掐入掌心，转而望她，&ldo;你呢？&rdo;

柳珠没再说话，只是举起薄刀，咬紧牙关，顺手把那条螖鱼抄出了水面。

七天后，在赵尹一再的催促下，柳珠替他一层层揭开了纱布，尔后&ldo;噗&rdo;一声吹熄了蜡烛。

那是一个无月无星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赵尹心如擂鼓，缓缓张开了眼。

夜还是夜，但此刻在他眼前，却是热闹沸腾的。

一只蚊子振动翅膀飞过，刚刚吹熄的蜡烛散着轻烟，柳珠头顶一根微微颤动的头发……突然间这世界是这样纤毫分明，穿过黑暗，在他眼前一一呈现。

得螖鱼之眼，则目力如神，能见夜下飞絮，十丈之外一粒粟米，原来这传言果然是真的！

赵尹暗叹了口气，虽则狂喜，但这情绪到底容易掌控，也就慢慢平静了下来。

&ldo;夜里我们看不见的景色，是不是很美？&rdo;柳珠凑近，抓住了他的一只手，和他十指相扣。

赵尹点了点头，两人轻轻依偎，海风透过窗格，拂起他们的发丝，彼此交缠。

&ldo;如果我说我要一百两，就当你买了这双眼，你会不会走得更加心安理得？&rdo;过后不知多久，柳珠突然说话，声音很轻。

赵尹想要发声，却被她的一个指头按住了嘴唇。

夜风很凉，但在黑夜当中，她的眼却这样赤忱，干净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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