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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第2页）

灯前覆雪，窗边新梅，寺里四处传来热闹的爆竹声，风雪卷走烟尘与落花，只余廊下长长短短的冰棱，滴滴答答在地面的雪层上砸出深深浅浅的小坑。

谢辞在这个世界里待了六十年，这还是他在这么多个任务世界后第一次像普通人一样经历生老病死，变成个一把雪白长胡子的老和尚。

他身体一向不错，最后圆寂也是顺顺当当地寿终正寝。

早在临终前半年他就已有所感，平静地把寺中事务逐一交接给下一任住持，在山上的梅花林里给自己选好了埋冢之地。

那是在梅林深处少有人踏及的地方，一株树龄近千年的老梅树下。

&ldo;下雪了，师父，&rdo;苏既明边走进门边拍打身上的落雪，蹲到炭盆边拨弄炭火，让它燃得更旺些，&ldo;您可想开窗看看？&rdo;

苏臻的孩子是半妖之体，尽管实际年龄六十岁了但看起来还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

他天生一双阴阳眼，身上还有狐妖的一半妖血，五岁后就跟着谢辞学降妖除魔的术法，成了他唯一的俗家弟子。

谢辞这个时候五感已经越来越微弱了，他躺在榻上，偏头看了一眼紧闭的窗扉，想了想道：&ldo;开窗罢，寺外的梅林可开花了？&rdo;

&ldo;早开了，&rdo;苏既明起身去把窗户支开，雪片卷着梅香吹走室内沉闷的空气，叫人精神一振，&ldo;师父，你可闻到梅花香了？&rdo;

谢辞其实闻不到，但他还是点头笑道：&ldo;闻到啦。

&rdo;

九夷是在一天夜里来的。

谢辞当时昏昏沉沉地半倚在床头，房内点着几盏油灯，他的眼前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大片的色块，跟抽象画儿似的。

直到有一个人走到床边缓缓半跪下，谢辞才知道到他来了。

&ldo;你来了。

&rdo;谢辞吃力地微笑，他看不清对方的样子，只能感觉到肩膀上传来的轻微的重量。

九夷将额头轻轻抵在了他清癯的肩头，轻声问：&ldo;思空，你是不是要死了？&rdo;

&ldo;是啊，&rdo;谢辞颤巍巍地抬起手，想要去碰一碰他，&ldo;人总有生老病死，我也到时候啦。

&rdo;

在经历了自然老去的一生后，如今自然而然地走到了尽头，他此时的心情无比平静。

就如悬悲寺经年不变的晨钟暮鼓，无极山顶终年不化的雪，藏经楼古旧的佛经，大雄殿内不灭的长明灯，悬崖下屹立千年的锁妖塔。

九夷伸手，握住那只枯瘦微冷、气息弱而浅的手。

皮肤相接的那一刹，谢辞蓦然僵住了。

垂死之人突然开始急促而剧烈地喘息，老人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抓住青年的手。

鲜血，头颅，白骨……

白发，朱砂，逐渐消失的点点星芒……

满城烟火，金光流转的双眼……

这是什么，这些是‐‐

&ldo;思空，你怎么了？&rdo;九夷慌张地问，徒劳地试图用妖力舒缓他凝滞的血脉和呼吸。

是……是他……

&ldo;好好活下去吧，容徵。

&rdo;

&ldo;容徵。

&rdo;他轻声叫他，金色的眼睛里好像有什么在闪烁。

&ldo;谢……辞。

&rdo;

……

&ldo;下一次见面，别再忘了我……阿九。

&rdo;

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他挣扎着从窒息中醒来，再回味起那个梦时却发现，他不记得梦的内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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