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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不能住在贺家,是他拿不准自己这一沾枕头要睡多久,许是睡到明日天明,许是睡到明日傍晚。
也不知是哪朝哪代哪位前辈先开始的,行侠仗义非要御剑凭空飞着来,鏖战一场之后再飞着走,饭时推拒不食说要辟谷,夜深不寐,又要睁着眼睛打坐。
这几样本事看起来实在是很玄,这样的修士也似乎平白比修为相仿的人高阶上了那么一截,于是模仿的人多了,渐渐给天下人一种错觉:即便他们熟悉的高手没这样的本事,但真正的高手都是这样的。
看似不可思议,可陆晨霜还真遇到过。
那是多年前他初出茅庐时愣头愣脑热心冲动,帮了一户人家除妖,双方在郊外空地打了整整一夜。
若非他出手,一般修士对上这妖物恐怕有去无回,战后他自觉功劳颇大,回到那户人家借了个厢房睡了一天。
晚上吃饭,主人在席间倒过来问他:你真是昆仑山派的么?你们不辟谷?
这关昆仑山派什么事?!
陆晨霜本就受了内伤,当场气结就想把胸口淤血吐出来!
他要是辟谷了,哪来力气和那妖物打上一夜?真当但凡修仙就能天地灵气皆为我所用了?
从那往后,无论是他行经一处感知到妖邪作祟,自己找上门的也好,是有人特来相请的也罢,他除完就走,绝不久留,免得别人背后议论他一个昆仑派大弟子居然睡到日上三竿。
遇上像贺家这样家境殷实的要给他备马,他也不推拒,出城十里长亭将马一卖,拿银子找个僻静小客栈,随便他怎么睡。
不但睡,他睡醒了还要吃,不但要吃,他还要多吃些。
辟个鬼的谷?吃饱了他便等着看那些辟谷的几时成仙!
陆晨霜从马背上挂着的行囊中掏出一枚果子。
他循着那几个收摊小贩的来向果然找到个集市,只可惜来得晚了些,多半摊子都已收了,只剩些整日开着的商铺。
他进店买了个帷帽,又扯了块黑布,戴上帽子将脸一遮,再用黑布把流光一裹,不但遮风挡尘,还能避免等会儿又遇上什么赵钱孙李家的姑娘拦他的路。
帷帽的布帘总往他脸上飘,陆晨霜掀起半边帘,啃了一口果子。
这也不知是什么果儿,似杏非杏,朝阳一面微红甜软,另一面青涩酸脆,路口捧箩筐卖的老媪收了他两个铜子,给他抓了一捧又一捧,抓到他行囊放不下了才作罢。
吃着走着,未及城外长亭,陆晨霜突然感应到流光在囊中一阵躁动。
官道笔直平坦,两旁蝉虫鸟鸣,风吹树叶沙沙。
他勒马静听,于祥和之中捕捉到一丝两剑争锋之声,想来应距此处不远。
其中一方消耗严重,正催动功法吸方圆十里灵气弥补自身溃损。
可惜此地有贺家庄的那个灵脉在,气聚于脉中,轻易不散,能散出来的也是星星点点微不足道,他费九牛二虎之力来吸,吸得风向隐隐为之改变。
流光有灵,需以气养灵。
往日在休剑谷,它往哪儿一插,除几位师叔的佩剑之外无剑敢擅居其左右,现下荒郊野岭仅有的一点儿灵气还都被一阵风吸走了,它当然大大地不快,被裹起来了也要跳上一跳。
人能吸收灵气立刻为己所用吗?显然是不能的,这就好比壶之于水,钵之于米,能直接取灵用灵的应当称之为&ldo;器&rdo;,而非人。
若活物可使此法,那便非妖即魔了。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妖魔当有自知之明,不会主动冒出来作祟挑衅,想来是有不守本分的前情,才引得哪家修士特地上门讨伐。
过去,徒弟出师讲究要先下山历练几年增广见闻,再回山闭关,这才算正式学成。
所谓的见闻,指的自然不是出去看一圈名山大川,而是领略天下的武功术法,以求取彼之长补己之短。
虽然这些年不太平了,历练这一步出于安全考量往往被略去或是改为随门派众师兄弟一道参与各大仙门百家的集会,但宗旨始终还是那么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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