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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第1页）

王述之待所有人入座，笑着问道：&ldo;诸位可知，此次文会为何定在新亭举办?&rdo;

此话一出，厅内寂静了片刻，并非无人知晓答案，而是大家都在心中琢磨该不该回应这句话，或者如何回应。

晋室南渡之初，过江世族曾相邀在新亭饮宴，因为远离故土，不免触景生情，当时亭内众人感叹风景不殊、山河之异，纷纷落泪，而王述之的祖父王茂鸿则起身愤慨道：&ldo;诸位应当效忠朝廷，合众人之力，他日必能击退胡人，收回北方大好河山，怎可像亡国奴一样哭哭啼啼?&rdo;

如今王述之旧事重提，意义不言而明。

亭内众人并未踌躇多久，就听陆子修开口应道：&ldo;老丞相一心为国，虽已身故，言犹在耳，如今朝廷正值用人之际，我等哪怕才疏学浅，也应敬仰效之。

&rdo;

王述之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心中将陆温那只老狐狸骂了一通，哈哈大笑：&ldo;说得好!&rdo;

席间众人已然纷纷变色，尤其是江南士族，在场多数皆以陆氏为首，眼下听了陆子修一番慷慨陈词，原本没打算做官的也忍不住开始摇摆踌躇起来，一时颇有些拿不定主意。

王述之怕将人逼狠了，笑了笑，摇头叹道：&ldo;本相甚是怀念先祖父，选在此处实在是出于私心，睹物思人啊，睹物思人，诸位见谅。

既然是以文会友，今日我们就不谈其他，先饮一杯酒如何?&rdo;

众人暗中舒了口气，连忙举杯应和。

新亭外侍卫林立，新亭内清声朗朗，甚至有人将自带的琴取出来助兴，酒酣之际，颇似当年竹林七贤的盛况，王述之斜倚矮几，笑意盎然，目光随意扫了一圈，最后落在陆子修的脸上，笑意更浓，偏头朝司马嵘招了招手中如意。

司马嵘觉得陆子修陈述立场之后，看向自己的目光越发灼热，正担心会不会被戳成筛子，急忙倾身凑到王述之旁边：&ldo;丞相有何吩咐?&rdo;

王述之唇边含笑，低声问道：&ldo;你曾在陆公子身边伺候，可知他何时有了入仕之意?&rdo;

司马嵘一来是决定不给陆太守面子，二来是心中已有其他计较，便实话实说：&ldo;或许是在小人入京之际。

&rdo;

&ldo;哦?&rdo;王述之闻言并不惊讶，显然早已将陆子修时不时投来的目光尽收眼底，&ldo;这么说，竟然与你有关?&rdo;

司马嵘面不改色：&ldo;小人身份低微，此事应是凑巧。

&rdo;

王述之朝他瞥了一眼，轻轻一笑，未再多问。

不远处的陆子修将他二人低声言语的情景看在眼中，心绪难平，再看向司马嵘的目光就更为炙热了。

司马嵘面对王述之的疑心都能镇定自若，甚至身临险境也可以面不改色，可唯独这件事，让他浑身不自在，最后实在是扛不住了，便低声说道：&ldo;请丞相允小人离开片刻。

&rdo;

&ldo;嗯?&rdo;王述之扭头看他，&ldo;做什么去?&rdo;

&ldo;……&rdo;司马嵘顿了顿，故作尴尬，&ldo;小人怕是今早吃坏了肚子，急需去茅房解手。

&rdo;

王述之笑起来，冲他挥了挥如意：&ldo;去吧。

&rdo;

司马嵘一出亭子，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心知王述之思虑慎密，不敢随意转悠，便当真去了茅房，到了那里找块干净石头坐下，深觉闻着臭味都比待在亭内舒适，便数着地上落叶开始干熬时辰。

照常理说，他不过一个奴仆而已，陆子修又已经表明了立场，陆氏与王氏算是彻彻底底同气连枝了，只要陆子修开口，王述之必定毫不犹豫将他退回陆府，不过眼下他已不是元生，陆子修恐怕要失望了。

想到元生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甚至比当初病榻上的自己还要健壮一些，司马嵘百思不得其解，抬手隔着腮揉揉酸疼的牙，哭笑不得：&ldo;虽然当今的确有不少好男风之人，可他们不都喜欢面如凝脂、妙有容姿、一阵风便能吹倒的绝世玉人么?我哪里像?&rdo;

&ldo;噗……&rdo;外面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司马嵘面色一顿，急忙从石头上站起来，故意发出整理衣裳的动静，待了片刻才低眉耷眼地走出去，问道：&ldo;丞相怎么来了?&rdo;

&ldo;担心呐，怕你摔进茅坑，忍不住过来瞧瞧。

&rdo;

司马嵘面色僵硬，顿时有些尴尬：&ldo;丞相来多久了?&rdo;

&ldo;唔……刚来，碰巧听到什么面如凝脂、妙有容姿、绝世玉人……&rdo;

司马嵘：&ldo;……&rdo;

王述之笑意盎然，拿沉香如意抵着他下颌往上抬了抬，眯着眼将他上下左右瞧了个遍。

司马嵘顿时觉得自己从头皮到脚趾都僵硬成迎风而立的石像，甚至下颌处微微有些发麻，只能强忍住抬手将他如意打掉的冲动，一动不动。

王述之看够了才慢悠悠收回目光，却在一瞥眼间发现他耳尖微微透出一抹绯色，不由一愣，笑起来：&ldo;明明面皮嫩得很，却偏要做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何苦来哉?&rdo;

&ldo;……&rdo;司马嵘眨眨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耳尖似乎有些发烫，愣住了，不知该如何回应。

王述之拿如意在他头上敲了敲，转身抬步：&ldo;回去罢，没人给我倒酒，还得我亲自动手。

&rdo;

&ldo;……&rdo;司马嵘紧随其后，死死盯着他宽袖上甩来甩去的锦绣云纹，&ldo;亭台楼阁不是也在么?&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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