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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夜将晓,东方渐白,残雾未消。
岳阳城外不远,官道旁,一座茶庐冉冉升起一缕白烟,元老汉与老妻扈氏像往常一样,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店中只有两个客人,一个是三十来岁的壮汉,满脸横肉,头戴**一统帽,一袭蓝袍油腻腻、脏兮兮,似乎多年未洗,他的独轮车靠在庐外土墙根下,载着几筐时鲜蔬果;另一个是二十三四岁的书生,长脸薄唇,面白如纸,嘴角挂着一抹漫不经心的浅笑,他身材颀长,十指苍白而修长,戴四方平定巾,套件半新不旧的直裰,腰围铜带钩,佩一块与衣裳不大相称的无半分杂se的鲤形碧玉,灰布鞋和直裰上都沾染了不少尘土,显得风尘仆仆。
那壮汉不住地催问包子是否蒸好,说一等城门开了,还要推着一车蔬果到早市上去叫卖,换几个铜子,沽壶酒喝。
元老汉陪着脸,先给二位客官各沏了壶茶。
那书生倒了一杯移至鼻前嗅了一嗅,便皱着眉将杯子放回桌上。
少顷,扈氏道:“老头子,包子蒸熟了!”
启开蒸笼,元老汉捡几个大白肉馅包子,先给书生送去。
那壮汉气愤不过,拍案嚷道:“店家,我是先来的,你爱理不理,倒先招呼这厮,怕我赖账,白吃你的不成!”
元老汉经营此店几十载,三教九流见了不计其数,久而久之,颇有识人之明,那书生衣着虽是朴素,但是气度不凡,绝非等闲之人,故而对他另眼相待,殷勤备至,只望他多给几个赏钱,然而嘴里说却是另一套说辞:“李三,你是本店的常客了,你的为人,老朽焉有不知?只是这位先生是远道来的客人,着急赶路,老朽先行招呼,也是应该的。
城门还要半个时辰才开,你又不争这一时半会儿,急什么?”
书生道:“店家,这先来后到的道理,我还是晓得的,烦请将这盘包子送还给李兄。
另外,李兄的茶钱一并算在我的账上,就当是我给他赔礼致歉。”
李三转怒为喜,道:“我与先生萍水相逢,这怎么敢当。”
书生道:“相逢即是有缘,李兄无须客气。”
李三道:“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只是这盘包子先生就不必特地叫人送来了,左不过是多等片刻。”
蓦然官道上啼声飞扬,打破了清晨的宁静,五人五骑疾驰而来,一骑在前,其余四骑紧随其后。
为首那青年方脸阔口,头戴软脚幞头,身穿暗红se澜衫,振臂跃起,一个筋斗,落在草庐门前;后面四人相同的打扮,都戴平角幞头,着褐se澜衫,四人训练有素,几乎同时飞身下马,分别守住草庐四面的门户,以防庐内之人逃脱。
元老汉和雇氏见多识广,一见这阵势,不是寻仇便是官差抓人。
俗话说的好,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于是他们悄然缩在一边,免得受到牵连。
红衣青年步履矫健,大步踏入庐内,掀起澜衫下摆,亮出一枚铜腰牌,声音洪亮:“公差办案,闲杂人等速速离去!”
铜铃般的大眼死死盯着那书生不放。
其余四个捕快心有灵犀,铿的一声,不约而同地拔刀出鞘,配合得甚是默契。
李三看上去凶神恶煞,然而乡野村夫,平时粗声大气,到底是胆小怕事的,见这阵势骇得两腿发软,被桌角绊了一跤,不待站起,便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逃出草庐,推了独轮车就跑。
元老汉夫妇见官差放着那恶脸大汉不抓,却来与一个文弱书生过不去,不禁面面相觑,这后生看着挺和善,不知犯了何事,竟惹得这一身sao?
那书生旁若无人,细嚼慢咽,待几个包子下肚,摸出一把铜钱放在桌上,抄起手边的油纸伞徐徐起身出门。
红衣青年跨上一步,正好挡住他的去路:“想走!”
“闲杂人等速速离去是阁下亲口所述。
莫非是嫌小生走得还不够快,因此妨碍了公务?如此的话小生多有得罪,谨向阁下赔礼,”
书生不亢不卑地作个揖,“没其他事便请让一让,小生还要赶路。”
“yin贼,你不必再演戏了。
如今你已被我们包围,无路可走。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劝你乖乖束手就擒,莫做无谓的挣扎,也可省去些皮肉之苦。”
那语气,仿佛书生已是他的阶下囚。
“小生斗胆一言。
小生脸上既未写着‘yin贼’二字,亦不曾偷看阁下沐浴更衣,阁下左一句‘yin贼’,右一句‘yin贼’地叫,似乎不太妥当吧?”
四个捕快拼命忍住笑。
元老汉夫妇又好笑又暗自替他担心,这人胆子也忒大了,敢对公差如此不敬。
红衣青年被他激怒了,荔枝肉似的白脸红得似荔枝皮,大喝一声:“大胆yin贼!
死到临头了还敢口出狂言!”
翻掌直劈,使的是洞庭混元门的“混元掌”
,掌中隐然挟着一股凌厉的掌风。
他才调来长沙府不到一月,新官上任,有意在弟兄面逞一逞威风,是以一出手便不遗余力,想要尽快拿下书生。
书生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无时不刻不在提防着他,连忙侧身避过。
红衣青年人这一掌是虚招,身子斗转,抬腿扫向书生的后腰。
混元门以掌法显名于江湖,但祖师爷师出少林,颇得少林腿法之jing义,腿上功夫亦非小可。
书生此刻脚下虚浮,无处借力,挡也不是,避也不及,若是被他踢中,不死也得重伤,亏得他应变神速,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手按住桌角,倒翻而起。
红衣青年未能踢到到书生,却将一张好好的桌子踢个粉碎,书生的脸被一块碎木蹭着,破了道口子,笨拙的落在一丈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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