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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以很久不眨眼，眼皮子耷拉着，像睡着了似的。

皇帝心里起疑，咳嗽一声，她才略微有了点反应。

素以现在的心情没人能体会，膝盖下没垫子，在砖面上跪得久了疼得钻心。

也就凭借着尚仪局里练出来的本事，主子不发话打死不能动，才咬着牙硬扛到现在。

其实她觉得自己应该偷乐，跪着就跪着吧，在屋里挨罚总比露天摇铃好。

外面夜越来越深了，三更可是邪气最盛的时候，她宁愿在养心殿里跪死，也不愿意在外面被鬼吓死。

皇帝忙了半天要活动筋骨，于是下了御座绕室踱方步。

大概心里正琢磨事儿，一圈一圈的兜，从她左边眼梢绕到右边眼梢。

昂着头背着手，石青色常服的正身和两肩都绣团龙纹，掐金丝绣活在灯下熠熠生辉。

素以是老实人，没敢趁机瞧他脸，就看见皇帝挺拔的身姿和鬓角磊落的发际。

&ldo;你们当值，是在内务府还是南三所？&rdo;皇帝忽然开口，低低的嗓音有点沙哑。

素以一凛，忙弓身道，&ldo;回万岁爷的话，尚仪局有专门料理小宫女的长房，过永康右门，和吉云楼一墙之隔。

&rdo;皇帝嗯了声，顿了顿又问，&ldo;朕听说老公爷起灵那天出了点事，后来是怎么处置的？&rdo;素以料着皇帝打听的是外宅来认亲的后续，遂敛着神回道，&ldo;横竖认下了，老公爷出丧还是那姑娘扶的灵，披麻戴孝一样没落下。

&rdo;&ldo;小公爷怎么说？他那脾气也能忍得住？&rdo;&ldo;起先有一番波折，后来叫到厢房里问明了，小公爷也没计奈何。

出来的时候灰着个脸，别提多窝火了。

&rdo;素以想想，新认亲的姑娘还是皇帝小姨子呢，估摸着过两天就得上宫里来请皇后主子的安了。

皇帝瞥她一眼，&ldo;那姑娘长得像昆家人吗？&rdo;说完了一顿，&ldo;这话问你，朕知道问了也是白搭。

&rdo;素以眨了眨眼睛，把视线定格在中正仁和匾上。

皇帝挑刺成了习惯，听多了就不往心里去了。

斟酌一下子道，&ldo;奴才记不清人脸，但是记得当时的情形。

奴才还想着那姑娘和小公爷不像呢！

大概是像妈，随了老公爷如夫人的长相。

&rdo;&ldo;知道是哪个旗的吗？&rdo;皇帝褪下腕子上的迦南手串慢慢的数，昆和台当初在皇父跟前很有脸面，为人也正派，朝中没有几个不敬重他的。

原当他是仁人君子，没想到晚节不保，死后倒弄了这么个烂摊子。

素以摇摇头，&ldo;没打听着，可那姑娘张嘴叫娘，奴才料着是汉军旗的。

也说不定就是个寻常汉人，因为姨奶奶提起什么遭难来着。

&rdo;皇帝和她说话，可是不叫她起来，就在她身后闲庭信步。

素以跪了一个时辰，膝盖底下都木了。

正感觉杳杳看不到前路，偏巧荣寿进来了。

虾着腰，托着几碟点心，陪着笑脸上前敬献，&ldo;半夜了，万岁爷进点儿小食吧！

&rdo;皇帝是吃惯了金莼玉粒的，对寿膳房那些精致玩意儿已经提不起兴趣了，连瞧都没瞧就摆手叫端走。

荣寿满脸的为难，素以突然灵光一闪，琢磨着其实可以借机讨个好，也许能容她站起来也说不定。

☆、&ldo;奴才斗胆……&rdo;她转过脸来看荣寿，&ldo;不知万岁爷听没听说过豆汁儿？就是那种灰里透着绿的，烧热了配着焦圈辣咸菜吃，味道好。

奴才进宫前最爱吃那个，小贩挑着担子钻胡同，一听见吆喝我就往屋外窜，叫我奶妈子拿铜钱给我买两碗喝。

&rdo;荣寿白着脸，迟登登道，&ldo;姑娘，您是问我吗？不是问我，您瞧我干嘛？&rdo;素以不敢看皇帝才借着荣寿的排头说话，叫他这么一点破，她立马又垂下了头。

皇帝倒不甚在意，就是觉得她和普通人家女孩子不大一样。

祁人姑娘七八岁就开始学针线活，稍微大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可她呢？玩屎壳螂、追小贩，还有什么没干过的？武将家的闺女缺管教，真不是件好事儿。

不过老北京城里的豆汁儿很有名气，他听说但没有尝试过。

&ldo;豆汁儿有股子酸臭味，能好吃吗？&rdo;他问，&ldo;拿什么做的？&rdo;素以道，&ldo;回万岁爷话，是拿水发绿豆研磨出汁，放在桶里发酵出来的。

其实臭味因人而异，就跟臭豆腐ru似的，有人说臭，有人却说香。

吃口上酸里带那么点甜，泡上一个马蹄圈，别提多好吃了。

&rdo;荣寿没忍住哧地一笑，&ldo;瞧这馋的！

&rdo;被皇帝横过来扫了眼，吓得忙噤住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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