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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彻自接手地煞门,其中所虑千丝万虑,唯有一项从不曾考虑过,那便是儿女私情。
只因了一腔痴意皆系在英洛身上,对于身周女子向不留意,此言却是初次听闻,也惊得立了起来,见英洛气成这样,又心有不忍,伸出手去扶她,被她一巴掌打开,只觉手背微微的痛,听得她怒道:“既然觉得我碍了你们的眼,索性就拿纸笔来,我写了休书大家干净!
何苦在这里装深情,眼睛却盯着屋子里的俏丫头,跟她一同合着伙算计我!”
……闹成这样他居然心里还闪过一个念头:“打人都打得这般用力,可见身体真的是有了起色,快要大好了!”
不知为何,见得她越恼心里竟然越欢喜,近半年又一直忧心她的身体,眼下巨毒已解,大患已除,既然她并不是存心要立休书,那是什么怒火都早早消散,顾不得她挣扎,上前紧紧将立在那里破口大骂的英洛紧紧揽进了怀中,连连道:“洛洛要去哪里我陪着你!
别气了,都是我听信谣言,是我的错!”
微雨燕双飞(六)地煞门位于豫楚雄关之地的罗山,山周奇绝俊险,千岩竞秀,万壑争流。
地煞门徒众所居之处抬头即可见远处一挂银河飞瀑,四野松涛云海,坐揽烟霞,当得是神仙难临的福地。
地煞门主华彻座下四色使,柳桃梅枫四位,此刻立于信言堂下,皆是神色郑重。
众所周知,自五天前门主夫人驾临此处,华彻便郁色难展,门下众人皆没了以往的舒心自在,个个小心翼翼,唯恐一个不慎招致祸患。
据华彻贴身侍从暗夜的一句话来说,近几日冷眼瞧着,现今的这位门主却是位惧内的人物,远的不说,就说自门主夫人驾临之日,门主便如临大敌,不但将门中一干医师拘在一处,替夫人悬丝诊脉,更是没日没夜守在夫人身旁,亲自侍奉汤药,贴身之事一概不假他人之手,皆是亲力亲为。
岂料得门主夫人醒来之后,也不知问了几句什么话,不但气得将华彻手中药碗一掌打翻,更是拒绝他再进房中,所遣侍从皆被她赶了出来。
无奈之下华彻只得将旧日曾侍侯过她的梅枫二使遣去照料她,哪知门主夫人斜倚在门主那张大床上,从鼻孔里面冷冷哼了一声,道:“彻哥哥的人,我哪使的动啊?该哪来还哪去吧!”
那声“彻哥哥“虽听着销魂蚀骨,但其中冷意也能教人在大暑天打个冷颤。
已睡了三日书房的门主大人几乎要额头见汗,连连陪着小心:“洛洛,这两人已追随你日久,你的习惯她们也都熟悉。
且留着使几日吧?”
其中小心小翼连刚刚撵着梅色使而来的暗夜听了也不免要翻个白眼。
新任门主自去年接任地煞门,其中惊心动魄血影刀光非一时半刻能说得清楚,他虽全无武功,但凭过人计谋与华相原来留下的几位死忠人士,不但将地煞门整顿一新,且教门下凶顽悍固之徒俯首贴耳,当得是奇迹。
但瞧着他眼下之态,暗夜也替他颇为不值,不过是门主夫人在洞庭水寨死了个把亲近之人,她又被三色使强行带回,居然就憋了一肚子的气,一股脑儿冲着门主撒出来。
地煞门中众人手里哪一年不死个把人?且水寨那几人不过是葬身火海,又不是命绝于门下众人,她却将气撒在门主头上,当真毫无道理可讲!
他一早在门主书案之上见到过夫人画像,那时只觉这位门主夫人有一股冷厉英武之气,也算配得上门主了,哪知道见了面倒让他大失所望,竟然是个小肚鸡肠的泼妇!
当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有心要探得更清楚一点,替门主分忧解难,想来想去也只能找四色使中最为温和可亲的梅色使了——当然这温和可亲也是因人而宜的,门主手下四使哪个手中不是沾满了鲜血?只是相对于柳色使的冷情,桃色使的多情,枫色使的薄情,梅色使算得上是个温情之人了——于是暗夜将自己疑惑之处请教于梅色使。
那时梅色使正在自己香梅怨坐立难安,闻得暗夜此惑,唇边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的苦笑,不过来回徘徊的脚步总算是停了下来,让暗夜几乎要怀疑梅色使此时正苦等门主夫人的消息而不得,自已算得上是自投罗网。
门主之事向来容不得下属窥伺,其实暗夜此举已算犯了门下大忌,但非常时期却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他还没听到梅色使只言片语的点拨,她便被华彻召了去,暗夜只得紧随其后,权当旁听一回。
其中梅色使还懂得察颜观色,闻得门主夫人拒绝的话,面上虽添了黯然之色,也算得恭敬肃立,端方有致,但枫色使自一个多月前独自回来之后,此时闻得门主之意,不免容色不霁,冷冷瞪一眼床上女子,岂料被床上女子抓个正着,懒懒打个呵欠指着她道:“彻哥哥你看,星萝从来心高气傲,你偏还要强令她侍侯我?怕是我侍侯她也不见得能讨得了她的欢心吧?”
华彻那张笑如三月暖阳的脸立时结冰凝霜,冷冷一眼睇过去,枫色使便面色苍白,似失血过多一般,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话来。
暗夜今年一十七岁,花苞苞都未曾打过一朵,此时终于领教了女人的厉害之处,娇嗔笑语之际就将门主撩拨的起了杀心,不由颇为同情这位门主大人未来的日子。
无论英洛如何拒绝,据那几位医师一致得出的结论,她这副身体早已损耗过度,定要好好的调养个两三年方能恢复个初时的六七成,地煞门药房内的珍稀之物也不知被她消耗了多少去,若折合成银子怕不令人咋舌。
接下来的三个月内,天气从酷暑快转到了秋凉,英洛便一直躺在床上,情绪时好时坏。
情绪好的时候也能同华彻说上两句话,情绪不好之时便整日不说一句话,连进食亦很少,只急得华彻着急上火,她却指着他唇上烧起来的水泡全无心肝一般乐得大笑。
虽然她拒绝了要冬萝与星萝前来侍侯的主意,但门主既已下令,这两人莫敢不从。
有一次星萝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话,被她当场甩了一把掌,星萝不肯示弱,几乎也要抡起巴掌来还回去,至途中被冬萝拦住,二人正在争执不下,华彻从外面走了进来,便见得英洛掀起被子赤着脚便跳下床去,扑进了他怀中。
华彻一时被她这热情几乎弄的手足无措,将她搂在怀中许久还不肯放松,也顾不得房中尚有别人,忘情之际竟然照着她的柔软红唇亲了下去……暗夜红着脸低下头去,只看到一双幼细粉润的脚丫子,指甲颗颗饱满如玉子,只觉得鼻子里一阵湿热,他一头冲了出去,好几天没敢再进华彻的卧室。
事后星萝受到了极为严厉的处罚,却不得不再次回到英洛房内当差。
华彻倒以为夫人情绪已是大好,当日极为亲昵,不过第二日她便翻了脸,不再让他靠过来,只许他远远坐在房内与她聊天,他是急不得恼不得,苦恼万分,召了门下诸多医师,那些人一致认定门主夫人因毒伤了五脏,肝气疏泄不及,多愁善虑,沉闷欲哭,嗳气太息,这才有了喜怒不定反复无常之态。
那日过后,英洛便被华彻常常搀着出了房门,在院里铺了块毡毯来,让她坐在上面晒会太阳。
她初出被扶出门来,对着近似眼前的大瀑布咽了口口不,四下打量一番,面上便多了三分笑意,将华彻上下打量一番,道:“我说这么久你怎么不回家去?感情是找了处神仙福地隐居起来了?果真是处好地方啊!”
然后目光转开去,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只盯着瀑布发呆。
此后华彻常遣开了院内众人,将她搂在怀中坐在毡毯之下,岁月静好,一坐便是半日,偶有树叶凋零,盖在她的头发上,那时候她早已熟睡,许是阳光的作用,她睡的恬静安然,全然不似夜里噩梦夜夜造访的痛苦模样。
有一日她在日光里睡到半梦半醒之际,忽然开口道:“彻哥哥,我想去看看小嘉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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