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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晴笑着打趣:“看来夫人今后可得发愁了,凭咱家小姐的花容月貌,今后上门提亲的人,恐怕要把咱们府上的门槛都给踏破了呢。”
慕勉故意瞪她一眼:“瓶晴,你胡说什么呢。”
慕夫人笑道:“勉儿,如今你也大了,可不许再像小孩子一样莽撞淘气……唉,转眼间你已及笄,娘心里还真有些舍不得。”
慕勉嗔怪一声:“娘,您又乱想什么呢。”
眼见女儿出落得愈发亭亭玉立,慕夫人眼中流露着身为人母的欣喜与自得,却也难掩着丝丝不舍之情:“娘哪有乱想,女儿家到了岁数,有朝一日总得出嫁,娘还能再留你几年?”
慕勉鼓起腮帮子,不满地嘟囔:“好好的,提什么嫁人,我才不嫁。”
慕夫人瞧她的样子好笑:“呦,也不知道是谁,那会儿口口声声说要嫁给人家的,你放心,卫公子这件事,娘会一直替你想着的。”
慕勉神色闪过异样,从她怀中坐起身:“我去找哥哥了。”
“这孩子……”
话未说完,她飞也似的跑出屋去,慕夫人笑了笑,只当是女儿家提起心上人害羞,不曾多想。
慕勉来到明心园时,隐约听见风里挟着瑟瑟剑声,嫣唇破绽一笑,那些烦乱的思绪瞬间消弭无踪,只因即将见到那个人。
“哥哥!”
甜甜娇糯的嗓音,好似一束破云日光,突如其来地传入耳际,明明如梦里一般轻轻软软,却又近乎霸道的,占据了所有的心神。
慕沚迅速敛住剑势,原地转身,一身雪绸长衫,随风若举,当如画中人,逈出尘表,时今春日暖阳,园内的几株桃花开得粉艳绮靡,映得满园一片绚色,他目视前方,她就夹在翠竹粉桃间,遥遥向他跑来,云鬓轻裳,姝面花光,腰系的七宝垂苏彩绦飞扬半空,她眉眼含笑,美得如花似梦,惊扰了一世红尘。
慕沚只觉自己仿佛中了魔障一样,视线牢牢锁在那人身上,再难动弹半分。
慕勉在他跟前轻轻转了一个圈,精美的裙裾若蝴蝶般翩起翩落:“哥哥,我今天好不好看?”
天未破晓,便起床梳妆,这一番精心,一切一起,只为了让他看到,只为了得到他的夸赞。
慕沚垂落眼帘,掩住那一抹惊艳,启唇吐出两个字:“好看。”
临安也是惊得目瞪口呆,讲话都有些结巴:“咱们大小姐今日真美,简直……简直跟天仙下凡似的。”
慕勉得意洋洋,拉住慕沚的手臂,语气里带着被宠坏的娇纵,说得理直气壮:“今天不许练剑了,陪我。”
慕沚柔笑:“勉儿今天想做什么?”
慕勉环视着满园春-色,一时心血来潮:“哥哥给我画像吧。”
桃花满红,芳菲似雨,她端坐在桃花树下,脸上尽是欢喜幸福的神色,看着他抬头、凝视、垂首、运腕、勾勒,目光是那样专注,落笔是那样细腻,就像做着一生里最重要的事,而她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他身上,尽管彼此的视线不曾交触,但每当他凝视她的时候,便能不由自主感受到他眼中那股近灼的认真,让她心内泛起丝丝的甜蜜,总觉得那一刻,他与她是一样的,眼中只有彼此,再也看不到其它。
因此,无论坐得再久,动作维持得再长,身体也完全感觉不到劳累,她默默想着,如果,如果他能一直画下去该有多好,这样,才能天荒地老。
出乎意料的,慕沚很快就完成她的画像,她呆呆怔了一会儿神,接着板起小脸:“如果画的不好看,我可不依。”
她跑到案前,看着澄心堂纸上熟悉的女子,容光照人,颜笑姣美,背后桃花灼灼,照得那两靥一片嫣甜粉色,倒似自我对镜,栩栩如生,短短时间里,他却把她画得这样好。
她留意到画角一竖劲骨清朗的小字:有女初成长,芊芊而独立,十五绾鬓丝,持绦展眉笑,桃花映眼窝,红粉靥更娇,真颜若绘事,勉勉又朝朝。
心内,喜不自胜。
她不说话,却让慕沚误会,有点担忧地问:“是不是哥哥画的不好?不喜欢?”
“没有。”
她摇头,笑得眉眼生花,“我很喜欢呢……以后每年,哥哥都给我画像好不好……”
她的声音就像夏日乳莺,哝哝软软,娇缠绕耳,每一次,她向他问着“好不好”
,他的一颗心都仿佛被春水融化,除了答应,别无他法。
慕勉本欲卷起画纸,但神思一转,改口道:“还是挂在你的书房里吧。”
慕沚不知她又冒出什么鬼点子来,好奇地问:“又怎么了?”
慕勉眼神闪亮亮的,迸射出令人怦然心跳的光彩:“这样你才能天天都看着我,天天都想着我啊。”
慕沚莫可奈何,好笑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临安捧画送入书房,回来时,见兄妹俩聊得兴致盎然,便十分识相地离开。
花树下,石台间,二人并肩相坐,慕沚自怀中取出一支白玉短笛,凑唇轻吹,一曲《落梅风》,催花摇,引蝶舞,阳光温存地抚上他的侧面轮廓,让人醉在那一笑间,鬓意柔。
慕勉记得小时候,他也常常这样吹笛子给她听,也是在一次偶然中,她看到卫连吹笛子,吹得也是这首《落梅风》,有那么一瞬,她竟把他当成了慕沚,她想着,他与哥哥自小玩到大,是哥哥的知己好友,或许,他身上有许多地方与慕沚是相似的,她是不是,就可以喜欢上他?
可时至今日,她才发现她错了,慕沚就是慕沚,没有任何人能替代。
只有慕沚,她的哥哥,是真心实意地宠她包容她,疼她保护她,原谅她的小任性,原谅她所犯过的错,她不爱学武,不会针线女红,既无大家闺秀的端庄贤淑,也无令人称赞的惊才奇艺,可是她的哥哥,从来都不嫌弃她。
慕勉仿佛猫儿一样,半边身躯轻轻伏在他的膝上,慕沚被她半是慵懒半是撒娇的样子惹得一笑,抬目仍继续吹着笛子,而慕勉睁着一对黑嗔嗔的眼眸,怔怔望向蔚蓝的天空,几缕薄云,倒映在她眸中朦胧浮动,有黑色的发影闯入余光,是风,轻撩他的长发,在她的视线中扬起又飘落。
一曲完毕,慕沚放下白玉笛,却发现慕勉伏在他的膝上静静寐着了,青丝滑过面庞,迤逦泻下,她的脸本就小,被云发掩去大半,只显露出宛如新月般姣好的下颌弧线,更衬得肤白鲜明,雪光剔透,伸手一碰就会融化。
那时,风一吹,桃花乱,落得她发际衣间皆是点点香红,有蝴蝶似急非急地围着她头顶绕圈圈,而她羽睫静垂,犹不知觉。
慕沚怕惊醒她,一直不敢动弹,此际见着这番光景,娇小的人儿在怀中,几乎要被花絮半埋了,他忍不住笑,小心翼翼地为她拂掉落花,发间、衣襟、袖边……离得再近一些,可以嗅到她身上花一样的甜香,像是从发丝上传来,像是从肌肤间传来,又像是……
目光落在她柔软的唇瓣上,从此,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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