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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澄只是一笑又说些旁的,喜梅在旁听着他们议论自己的去处,面上没有半点异色,今儿中午王妈妈去和她说的时候已经抱着她哭了一场,既被主人家点名看中,做下人的哪有拒绝的道理,也只有安慰做娘的,既做了底下人,只有顺了命。
顾澄陪着顾太太说笑一会儿,见当娘的还没有放自己走的意思,眉微微一皱就掩口打个哈欠,还悄悄伸了个懒腰,虽是悄悄的,但那个方向正对着顾太太,顾太太立即就开始心疼:“我都忘了,你在铺子里累了一日了,快去歇着吧,老王家的,你遣人回三爷院里说过没有?”
王妈妈急忙在外面答应:“太太,三爷刚一回来小的就让人去说了,院里早备好了热水热茶。”
顾太太这才拍拍自己儿子的手:“儿,也只有我这个做娘的心疼你,为你着想,你啊,多久才会知道娘的苦心?”
顾澄忙又安慰她几句就急急走出屋子,喜梅在旁打起帘子,顾澄瞧她一眼,脸上已经没了方才的新奇,而带有些许的厌恶。
喜梅瞧出他脸上的厌恶,心里反而松了口气,若是三爷不喜欢自己,那太太再怎么想都是白搭,或者自己服侍个三四年后还可以离开这里出外嫁人。
离开顾太太的屋子,顾澄才觉得自己浑身都是汗,不由露出一丝苦笑,从什么时候起,在娘身边再不是年少时的轻松自得,而是一种烦躁?或者是终于发现,娘只是因为自己的乖巧聪明喜欢自己,疼爱自己,而不是因了自己是自己而喜欢。
“三爷,您在这站着做什么?”
小香的声音突然出现,顾澄擦掉眼角不知什么时候出来的泪,皱眉瞧着她:“你怎么来了?”
小香啊了一声眨眨眼:“三爷,您进到院里不进屋,奴婢瞧见这才出来接您的。”
顾澄哦了一声甩开她的手就走进屋,小香急忙跟上:“三爷,奴婢问过了,奶奶平日喜欢吃八宝鸭子糯米饭,茶爱喝龙井,点心爱吃桃花糕,除了做针线,奶奶平日也没什么消遣。”
小香叽叽咕咕说完,抬头去瞧顾澄,等待着顾澄的赞扬。
顾澄已经在脱靴,听她说完就笑一笑:“很好。”
这两个字听在小香耳里如同天籁,她欢欢喜喜地上前给顾澄脱靴,嘴里就道:“听说今儿奶奶去服侍太太,又得了不是,还有,今儿中午厨房还给了奶奶些不中吃的饭菜,恨的小月跑去厨房闹了一场,厨房才乖乖地重新做了饭菜送过来。”
小香的手突然被顾澄捏住,手上劲头有些大,小香吃疼地叫了一声,顾澄这才松开:“你说厨房送来些不中吃的饭菜,那晚上呢?”
原来是为的这个,小香定定心才道:“晚上的饭菜就是和平日一样的了。
三爷……”
看见顾澄像一阵风样地走出去,小香觉得心里又酸又涩,眼泪水不由流出来,瞧着门帘上挂着的穗子在那摇摆,小香擦一把泪水,这以后的日子究竟该怎么过啊?
顾澄推开书房门的时候,守玉和小月都没吓了一跳,看见她们俩围着火炉在说话,顾澄觉得自己过来的太鲁莽了,咳嗽一声才说:“我没什么事,只是想看看你。”
小月不由噗嗤一笑,刚笑出半声又用手把嘴巴蒙住,起身去给顾澄倒茶,守玉没料到顾澄会说出这样一句来,心里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那颗心又开始有一些些松动。
顾澄已经走到她面前,见她面色平静,那双眼却似有无尽话要说,不由伸手去拉住她的手:“我说过,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的,可我还是没有做到。”
听的出他话里的惭愧,守玉觉得十分稀奇,什么时候起,从来理所当然的顾家三爷,也会有惭愧的一日?
小月已经倒好一杯茶,见他们执手相望,忙悄悄地退出去,还不忘小心翼翼地关上门。
关门的声音惊动了守玉,守玉把手从顾澄手里抽出来,手紧紧地扯着帕子:“也算不上什么委屈,以前比这还大的委屈又不是没受过,三爷何需道歉?”
守玉的话很平淡,却又戳了顾澄的心窝。
他瞧着守玉那低垂的眼,想起以前自己每次回来,守玉都一脸笑容,那时她的笑容看在自己心里竟是无比厌恶。
怡人她们背地里做的事,顾澄虽不完全知道,可并不是全然不知,从没为守玉说过一句,反而嫌弃守玉辖制不住人。
前尘往事全涌上心头,到了此时,哪是对不住三个字就能让守玉曾受过的那些委屈烟消云散?蜡烛在旁爆了一声,守玉转头去瞧蜡烛,这支蜡烛也快烧到尽头了,过去的事既已发生,怎能似这蜡烛一样化作一股青烟消散?
可身边的顾澄依旧一脸诚挚地在旁边,他已和过去不一样了。
守玉叹了一声,并没去看顾澄,而是轻声道:“三爷您的歉意,能维持多久?”
作者有话要说:顾太太其实很没什么手段的。
40约定
说完守玉依旧低着头,等待着顾澄的回答,直到他带些冷冽的声音响起:“你还是不信我。”
守玉看着桌子,手不自觉地开始摩挲起桌子边缘,这样才能让心平静下来。
顾澄等了许久,等不到守玉的回答,上前伸手去扳她的肩头,守玉一挡,顾澄碰到她的脸,触手冰凉,不知什么时候守玉又是满脸泪。
顾澄收回手守玉头依旧低低的,顾澄只能看到她的下巴,守玉尽量平静地道:“我,不是不愿信,而是不敢信,三爷,你是我的丈夫,我本该毫无保留地相信你,可现在我真的不敢信。”
守玉的手还是在摩挲着桌子:“不瞒三爷说,这些日子,我的念头转过无数次,有数次恨不得自己死了算了,可有时想想,我不过十七岁,真要死了苦的就是自己。
那日三爷来说了那些话,我心里既欢喜又难过,念头转来转去,竟不知道该转向何方?三爷,你不要怪我念头转来转去从不信你,我,真的已经怕了。”
说话时候守玉终于忍不住,身子慢慢抖起来。
顾澄走到她身边,伸开胳膊把她揽在怀里,当时的她有多心碎,那时的顾澄不明白,现在的顾澄明白了。
顾澄摸一下她的发:“那你为何还不肯信我,我和原先已经不一样了。”
守玉在他怀里还是没抬头,看着顾澄的胳膊,突然张口狠狠咬上,这动作吓到了顾澄,顾澄把守玉猛地推开,不可置信的瞧着她。
守玉的声音有微微的颤抖:“三爷,疼吗?那三爷你知道当初我心碎的时候比这更疼。
三爷,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敢信你了。”
守玉咬的并不重,又隔了衣衫,顾澄的手顿在那里似乎明白了什么,一个大步就把守玉重新抱进怀里。
守玉还想挣扎,顾澄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守玉,我明白你,我们约好吧,一年之内,你看我这一年是什么举动,如果到时你不满意,那我亲自去求爹娘,你我和离。”
说到最后四个字,顾澄觉得被守玉咬的地方有些抽痛,连带着心也疼起来。
从来都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从来都是厌弃了什么东西那些东西就可以离自己远去。
而唯有怀里这个女子,不是自己想要的,却是第一个推开自己的。
曾是自己厌弃的,却是现在舍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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