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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暖便从不多话。
那几个少女偏生没什么眼色,兀自说得更欢,还缠着顾渊要带他去看北郊春日的桃花。
顾渊漫然喏喏,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眼见外面天色阴沉将要落雨,便立即起身说自己还有课业未做,需赶回玉堂殿去了。
文婕妤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是薄待诏布置的课业么?”
顾渊硬着头皮回答:“正是。”
文婕妤摆了摆手,“那便去吧——你少待,我命人给你拿柄伞去。”
顾渊却实在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了,“无妨的,车已备好了。”
径自离去。
走出大门,天边浓云低压,令整个长安城的空气都窒闷无比,顾渊却长长舒了口气。
在殿外等候的孙小言不知去了哪里,这小孩顽劣,他懒得理会,径自上车往玉堂殿行去。
他在建章宫外的凤阙边下车,未几,雨滴子便从那密密匝匝的云层缝隙间挤了出来,好像老妇眨了无数次眼,终于落下了几滴无人爱看的泪水。
雨势开始还小,顾渊行走无忌,到得后来雨脚渐密,伴着深冬的风,一根根都似细针扎在脸上,生生作痛。
他抬袖提裾,步伐加快,急急往玉堂殿去,耳畔的杂音全部都消失了,而只剩下哗啦啦的雨声。
蓦然间——
风雨静止了。
他抬起目光,看见薄暖站在自己身前,手中撑着伞,踮着脚尖遮住了他的头顶。
他的世界有一瞬间的死寂,而后慢慢鲜活过来了,他听见雨脚砸在伞面上的坚决声音,好像要将他们的这一方小小天地砸穿。
他又听见杉柏在风雨中哗哗作响的狂悖声音,杂乱无章,摧枯拉朽,他莫名就感到恐惧了——
他,梁王,无法无天,无君无父,而在这一刹那,竟然感到了恐惧。
他不由望入了她的眼睛里,那一层雾气映着雨水,仿佛反射出千百种颜色,他想在其中找出他自己渺小的影子,却又被她给藏匿去了。
“你在这里等我?”
他的嘴角不自禁上扬,划出一个好看的弧度,“等多久了?”
“殿下。”
她没有回答他,却轻声说,“怎么不撑伞呢?”
她明明记得他最是好洁,平素衣角都不肯沾地的人物,怎么自她离开之后,翻墙不论,淋雨不论,竟这样不修边幅了呢?
他没有做声,只伸手接过了她的伞,与她一同往前走。
这是在建章宫中,路上宫婢见到梁王一列列地跪了下去,她有些难堪,每每要侧身避礼。
他却按住了她的肩膀。
“你是广元侯的嫡女。”
他沉声道,“她们跪你是应该的。”
她沉默。
她只能感觉到他的手压在她削瘦的肩上,热度便自那个地方火一般直直烧到了五脏六腑,她极力与这一团火作斗争,根本再无暇去顾及其他了。
他终于收回了手。
火焰刹那被雨水浇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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