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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次,下一次再来,今日也太晚了些。
她这样对自己说着,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里,走得这样快,好似后头张开了密密地网,就要将她网在笼中了。
徐宴芝喘着气,飞也似的回到了她的小院。
她的心还在突突地跳着,为了平息这诡异的不安,她找出了纸笔,坐在桌前,专心致志、一笔一划地给顾青峥写信。
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不假思索从笔尖流出,徐宴芝渐渐松懈下来,她漫不经心地想着顾青峥,揣测着如今他正在何方,叮嘱他要赶在弟子大比前回七峰来。
写完,她自去兽厩中寻了一只一点红的鸢鸟,将封好的信挂在它的爪间,徐宴芝轻轻抚了抚鸢鸟额上的朱红。
“去寻他。”
她将带有顾青峥气息的信物放在鸢鸟鼻尖,等到它点头确认后,带它到山边放飞。
一点红在山间长啸,不过片刻,便彻底地消失在徐宴芝的视线里。
七峰豢养的极品鸢鸟能日行千里,一点红展开翅膀,掠过了北域的千里冰封,穿过嘈杂富有生机的沼泽、一望无际翠绿的草原,没过多久,它来到了一块儿寸草不生、死气沉沉的地方。
在这焦黑、了无生机的土地上,矗立着一座死去的城。
城门上的匾额破碎不堪,只有一只角勉强挂在门上,视线最好的人方才能勉强辨认出上头写着临渊二字。
城门不知被何物洞开,一扇仍连在墙上,另一扇不知所踪,几具白骨歪七扭八地散落在地上,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从城门往里头看,门前原本最繁华的街道已经坍塌地不成样子,砖瓦上偶有一些暗褐色的痕迹,显示着这里遭遇过什么。
城中地上有黑色汩汩流淌着,乍一看是水,仔细看方才知道是若有实质的浊气。
一点红惊慌地在空中盘旋,它本能地畏惧着城中的气息,久久不愿下降,去寻找它此次任务要寻的人。
过了一会儿,它决定张嘴鸣叫,试图引起谁的注意。
它的叫声引来了城中唯一活物的注意。
顾青峥跃到最高的城墙上,朝着空中的一点红伸出了手。
一点红又在空中犹豫地转了几圈,最后终于鼓足勇气,飞快地落在那人手臂上,将信扔下后,又一飞冲天,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城墙上的顾青峥失笑地看着鸢鸟仓皇逃窜的背影,展开了信笺,一目十行地读了起来。
读完后,他随手将信放在了锦囊中,略微思索了一番,又转头跃下了城墙,返回旧城细细查看起来。
旧城在数十年前,死于一场突如其来的业鬼潮。
那分明不是一个特别凶险的红月夜,旧临渊城与无尽之崖保持着安全距离,却莫名地出现了极其凶险的业鬼潮。
因为询天阁不曾预见这样的灾难,等事情发生时,即便宇文令以极快的速度带着七峰仙人们来到了这儿,城中也早已被浊气占领,变成了一片焦土。
旧城覆灭时,顾青峥尚且年幼,并未开始修行,一切关于此事的消息,都是后来从门人口中得知,他不曾亲身来过此处。
他也并不清楚,宇文令的祭典过后,徐宴芝联合门人遣他来旧城附近摘那一朵盏室花时,为何要在他下山前特特假借送药的名义见他一面,叮嘱他一句话。
徐宴芝想要混淆他的认知,用暗示,让他来一趟旧城。
当时的那句话,顾青峥现下仍能回想起来——
“盏室花离旧城极近。”
她的声音明明极轻,却又在他的心头不住地回荡着,引诱他去往这个死地,去做些什么。
徐宴芝想要他去死,他想知道,她为何要他死,他又会因为什么而死。
顾青峥走过空无一人的街头,打量着周围的断壁残垣,他走了好一会儿,终于停在城中的十字路口,站在没过脚裸的浊气中。
他看着四周,这里什么都没有。
风穿过城中的断壁残垣,呜呜地鬼叫着,地上的浊气翻涌,一次又一次淹过他的脚踝,想要吞噬掉来自光明的产物。
顾青峥的发丝飞舞在空中,他茫然地寻找着,究竟是什么可以让他去死。
城中既然没有,顾青峥沿着浊气,往南边走去。
从旧城再往南,遥远却目之可及的地方,大地的尽头忽然断裂,将大陆狠狠贯穿,留下巨大、看不见边际的豁口,那是此界的最为黑暗的地方,那是——
无尽之崖,仙人无法触及的世界尽头。
顾青峥已经走到了他能达到的最远处,再往前,浊气浓度过高,只要待上几息,便能彻底瓦解他的神智,引诱他踏入深渊。
半死不活的太阳虚虚地斜照着,大地上黑烟汩汩,一望无际的平原上,没生命,没有声音。
他好似站在虚空之中,漂浮在浊气之上。
顾青峥在这儿待得太久了,他的耳边渐渐出现了万般可怖的诡异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地引诱着他继续往前,黑暗在慢慢侵蚀顾青峥,他的护体仙法即将紊乱。
服下最后的灵药,顾青峥心头一轻,沉下心来慢慢
走动,查看着旧城外的异常处。
时间一点一点流失,在最后关头,他走到了旧城的西南角外,看到远处,蔓延的浊气忽然在他视线中断开,像是遇见了低洼一般,往下流去。
他精神一振,小心翼翼地靠近,顺着浊气流动地方向看去。
走得近了,顾青峥发现自己被眼睛欺骗了,浊气并非流下了低处,恰恰相反,它正喷薄地从某个地方涌出。
另有大片大片的白色,突兀地出现在死寂之中。
他低着头,微微睁大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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