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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木生坐在那张看似舒适的竹躺椅上,僵硬的脊背抵着冰凉的竹篾,那碗温热的“忘忧酿”
就在他手中散发着近乎催眠的甜香。
小院仿佛成了一个巨大的暖巢,隔绝了外部世界的寒夜与追兵。
妇人们温柔的笑语,孩子们纯真的追逐,汉子们低沉的碰杯声……构成一幅完美的乡俗暖图。
但这完美本身,就是最大的恐怖。
枯荣骨杯在胸膛中持续着不安的搏动,那点暗青锈金的光芒如同风暴前的微弱电光,在杯壁上急促闪烁。
饥渴感本能地被院中弥漫的“温暖”
气息诱惑着,试图去吞噬、同化,但更深处的某种本源警惕却发出尖锐的警报,如同无形的芒刺扎入神经。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细细扫过。
那端来米酒的妇人,动作看似自然流畅,但当她弯腰放下另一盘炒瓜子时,侧颈处一条衣领下掩盖的痕迹——一道细如发丝、边缘过于整齐的接缝——暴露在摇曳的灯笼光下。
像是一尊陶俑脖颈上的釉裂,又像是……皮与木的拼合线?
那个举着米糕、泫然欲泣的小女娃,此刻已破涕为笑,依偎在另一个妇人身边。
她粉嫩的指甲在灯笼光照下,透着一种不自然的、过于均匀的粉红色,像涂了劣质的染料。
当她咯咯笑着伸手去抓瓜子时,袖口滑落,露出的手腕关节处过于平滑,缺乏肌腱运动的自然凹凸感。
而那个最早招呼他的圆润妇人,此刻正站在离他不远处,温言软语:“喝呀,后生仔,喝了这碗酒,所有的伤,所有的怕,就都忘啦!
咱墟里啥都好,就是日子过得快活,只想收留些苦命人儿安安稳稳过活……”
她的语调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但那始终如一的、如同木偶描画出来的“关切”
眼神,瞳孔深处映照着跃动的灯火,却像两口深井,空茫得能吸人魂魄。
“忘忧酿……”
林木生喃喃重复这三个字,喉咙干涩。
骨杯对那“甜香”
的贪婪渴望几乎要冲破他的自制,身体的疲惫与识海中的混乱更在疯狂削弱他的理智。
就在他端着酒碗的手指微微抬起,碗沿几乎要碰到他干裂灰败的嘴唇时——
一阵微弱的风,打着旋儿,从敞开的院门外吹入。
风中夹杂着院外枯树残留的几片焦脆黄叶,打着转儿飘向庭院深处。
其中一片巴掌大的枯叶,边缘蜷曲着,被风推送着,恰好落在林木生脚边那个小女娃——那个叫“囡囡”
的娃娃光裸的小脚丫上。
极其轻微的“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雪地上!
那片本已毫无生气的枯叶,在接触到囡囡脚面皮肤的一刹那,竟猛地腾起一股极其细微、转瞬即逝的黑烟!
伴随着一声极其轻微、却尖锐得刺人耳膜的悲鸣,仿佛那片枯叶里囚禁着一个微不足道的灵魂被瞬间抹杀!
囡囡似乎毫无所觉,依旧天真无邪地笑着,甚至在原地踏了两下小脚。
但林木生敏锐的、被骨杯强化的感知,却捕捉到了这稍纵即逝的异变!
那片枯叶在悲鸣响起的瞬间,仿佛失去了所有的“重量”
和“存在感”
,颜色灰败下去,瞬间化作了和四周青石地面几无差别的死灰色粉末,风一吹便散了!
那不是普通的枯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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