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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二的清晨,冷志军天不亮就起来了。
他轻手轻脚地穿好新做的蓝布棉袄,生怕惊动还在熟睡的爹娘。
灰狼听见动静,从窝里支棱起脑袋,独眼在黑暗中泛着幽幽的绿光。
院子里,冷潜已经在套爬犁了。
枣红马不耐烦地打着响鼻,喷出的白气在晨光中凝成雾团。
冷志军走过去帮爹系缰绳,手指冻得发僵,粗糙的麻绳勒得掌心生疼。
多铺两层褥子。
冷潜指了指仓房,你娘腰不好,路上颠。
冷志军抱出两床厚棉被,都是林秀花新弹的棉花,蓬松得像云朵。
他仔细地铺在爬犁上,又压了张狗皮褥子——是去年猎的那头黑瞎子的皮硝制的,毛又厚又密。
林秀花收拾停当出来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
她今天穿了件绛紫色的棉袄,领口别着银簪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冷杏儿跟在后头,辫子上扎着新买的红头绳,像两簇跳动的火苗。
灰狼看家。
冷志军揉了揉老狗的脑袋,往它窝里放了块酱骨头。
灰狼不情愿地了一声,但还是乖乖趴下了,独眼却一直追着主人。
爬犁出了屯子,太阳才懒洋洋地爬上山头。
枣红马脖子上的铜铃作响,惊起路边觅食的麻雀。
冷杏儿裹着棉被,只露出双眼睛,好奇地东张西望。
路边的白桦树上积着雪,枝丫间偶尔闪过松鼠的身影。
走了约莫两个时辰,远处出现个屯子轮廓。
林秀花突然直起身子,手不自觉地整理着衣襟:到了,前面就是杨家屯。
刚进屯口,就听见鞭炮声噼里啪啦响。
几个穿得跟棉花包似的孩子追着爬犁跑,嘴里喊着:来亲戚喽!
来亲戚喽!
外公家院子扫得干干净净,门框上贴着崭新的春联。
外公杨老汉早就站在门口张望,见爬犁来了,笑得满脸褶子:可算来了!
你娘从昨儿个就念叨。
外婆比去年更佝偻了,但精神头不错,拉着林秀花的手就不松开:花儿啊,咋又瘦了?老人粗糙的手掌摩挲着女儿的脸,眼眶泛红。
舅舅杨树林是个憨厚的庄稼汉,接过爬犁缰绳就往院里牵:姐夫,今年收成咋样?他身上的棉袄打着补丁,但洗得很干净。
只有舅妈王金凤站在堂屋门口没动弹,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哟,大姑姐今年气色不错啊,听说军子打猎挣了不少?她眼睛滴溜溜地转,在冷家人带来的年礼上扫来扫去。
林秀花赔着笑递上包袱:自家蒸的粘豆包,还有军子打的野味。
王金凤接过包袱,手指捏了捏,撇撇嘴:就这点?听说你们今年可没少挣啊。
她故意提高嗓门,咱家小宝可是天天念叨要吃大姑家的野猪肉呢!
冷志军眉头一皱,刚要说话,被娘拽了下衣角。
林秀花勉强笑道:下次多带些来。
午饭时,王金凤的刁难变本加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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