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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大听了这话,似吃了定心丹一般,施礼正欲再说,萱娘已经止住他:“事情紧急,还是边走边说。”
说着就吩咐人备车备船,却听见外面有人脆生生答应一声,萱娘听的是昭儿的声音,不由露出欣慰的笑,这孩子帮自己甚多。
一时车已备好,萱娘命陈大先回了大宅,防备大老爷寻他,自己正要出门,昭儿拿了包东西过来:“娘,这些东西还是带了去,防了万一。”
萱娘没打开包袱,只是捏一捏,就笑了,点头对昭儿说了两句,上车自去。
车刚到二老爷家巷子口,萱娘就见有两个媒婆样的,吃的脸红红的,手里还拿着一些东西,满面喜色从巷子里出来,心里咯噔一下,叫住了车,吩咐丫鬟去叫那两个媒婆过来。
这两个媒婆,不过老王老李,听的是陈三奶奶请她们过去,心里不由敲起了小鼓,却还是硬着头皮,来到车下,丫鬟掀起帘子,两个媒婆行了礼。
萱娘开门见山的问道:“两位却是做了谁家的媒,收了谁家的礼过来?”
老王被这样一问,不免瞧瞧老李的脸色,老李还在心里寻思,这话该怎么答?萱娘已经冷笑道:“好啊二位,把这好人家的女儿卖去做妾,从中谋利,不知公堂上可还走遭?”
老李听了这话,悄悄看眼萱娘的神色,见她面如寒霜般,老王却已扑通跪下:“奶奶,却是源大爷寻我们来的,说自家妹妹年纪已大,好的婚事寻不到,现时家事也消耗了,就嫁到外乡去罢。”
旁边老李也跟着跪下:“这话句句是实,源大爷还说,做不了人的正室,就做妾也好,只要财礼银丰厚些就可。”
老王在旁点头似捣蒜一般:“就是这话,当时小妇人还说,府上却也是湖州有名声的人家,怎能把女儿许去做妾,源大爷却说,危机之时,夫人奶奶还换柴换米,更何况这商人家的女儿,只要财礼银丰厚了,做妾也可。”
萱娘听的气直冲斗牛,冷笑两声道:“就算他糊涂,难道我二嫂就没甚话说?”
老王瞧瞧老李,老李又望望老王,两人齐齐开口道:“却是源大爷让小妇人说了,对二奶奶只说去做人家的两头大,那能露出半点做妾的风声。”
萱娘不由叹气,见两个媒婆还跪在那里,下巴一抬:“你们实对我说,这事是已经成了,还是还在商议?”
老王吞吞吐吐的道:“却是方才轿子来接走了。”
老李跟上一句:“是个在扬州做盐的徽州客人,来湖州玩耍的,想来要在船上结了花烛,好回扬州去。”
萱娘听完,肚内细细思量一番,对两个媒婆哼道:“你们可想将功折罪,听我的号令?不然,日后可别再想走这条生计。”
两个媒婆听见萱娘说话松动,连声应了,萱娘命老王随着王大乘小船去追那徽州客人的船,老李随着自家回转二奶奶家。
宅子门口却也有鞭炮的碎纸屑,吸一口气,隐隐还能闻到有烟气,萱娘不由叹气,门是虚掩的,老李正待上前叫门,萱娘早一把推开,径自带着人进去。
二奶奶却是穿了一身的新衣,正在和源哥两人点着什么东西,猛然有人推门进来,倒反吓了一跳,抬头见是萱娘,源哥心里不由一慌,这大伯他是不怕的,舅舅也没多少关系,唯独这三婶,却还有几分怵她,不由一缩就要往娘背后躲去。
萱娘一眼望见那桌子上摆了几个盒子,里面想必就是惠姐的财礼银,冷笑道:“听的源侄子近来能干了,把惠儿嫁出去了,怎么这样的喜事,也不请请我们?”
二奶奶见萱娘不似往常一般,心里却也知道她的来意,虽说源哥让媒婆说,惠姐嫁去是做两头大的,她自己心里却也明白,什么两头大,到时回了家乡,在正室面前不也一样要修妾礼。
只是一来自己家里进项少,真要好好嫁出,嫁妆都不知哪里凑,二来对大老爷也有几分怨气,你不照管侄子,就把你侄女嫁去给人做妾,也好丢丢你陈家的脸,三来那徽州客人出了三百两的银子,还送来几套衣裳首饰。
这么一和凑起来,惠姐素日本就不为二奶奶喜欢的,自然也就应下了。
大老爷不管,却正中了她的下怀,此时听的萱娘冷不丁来了,问出的话又是这样一句,不由脸上也热辣辣起来,嘴里却还强自挣道:“弟妹说的,这家里现时进项少,况且对方急着娶,也就没告诉亲友,只等日后归宁再说。”
话还没说完,就听哐啷一声,却是萱娘手一推,把桌上的东西,全都扫了下来,盒子跌下来,里面却是露出一些金银之物,二奶奶还没动,源哥就要急急上前捡。
身子方才弯下去,两只手就被人捉住,原来是萱娘带来的下人听的萱娘吩咐,上前握住他的胳膊,源哥怕萱娘,可不怕她带来的下人,挣扎道:“刁奴,怎的这等欺主。”
脸上早被萱娘打了几个耳光,二奶奶忙要上来拦,却见萱娘双眼圆瞪,满脸通红,全是大怒之色,不由想起萱娘的厉害来,只是嘴上道:“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怎么处置由我,你一个做婶子的,管这么多做甚?”
萱娘一五一十,把源哥的脸打的似馒头般肿起好高,心头才觉舒坦了些,却又听的二奶奶这样的话,转身一掌又是往二奶奶脸上打去,口里骂道:“亏你还记得她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十月怀胎也属不易,怎么轻易就把她卖于人做妾,被人笑话还属小事,做妾的处境,你又不是不知道,现下你又不是少茶少饭吃,要等着换钱吃饭,有田有地有宅子,竟为了这个败子,把女儿卖了,真要说你怎么才好?”
二奶奶面上挨了一巴掌,心里虽不服,却是萱娘这几句话也敲中她心,不由掩面大哭起来:“老爷,你怎的丢下我不管?”
萱娘叹气,见源哥脸上一脸不在乎的样子,想起此行来的目的,叹了一声,对二奶奶道:“把那家的婚书拿来。”
二奶奶听了这话,先不哭了,却还是问道:“拿婚书来做甚?”
萱娘瞪她一眼,二奶奶此时学乖巧了,去把婚书拿出,源哥急忙来抢:“娘,这些东西却怎么处?”
萱娘眼前差点一黑,没见过这等没心肝的兄长,冷笑道:“怎么处,我今日就告诉你们母子,惠姐既被你们卖了,想必你们也不好意思再认她是你们的女儿妹妹,这些东西,你们自留着,日后就当她死了罢。”
说着就带着人出去,老李站在墙角半日,见没她甚么事,忙追上去问道:“奶奶可还有甚差遣小妇人的?”
萱娘停住脚步,头上的珠钗在阳光下晃了晃,对老李笑道:“没甚差遣了,你可要记得告诉众人,这陈家的惠姑娘从此以后,可是死了。”
老李连声应是,萱娘从袖子里摸出样东西,高高抛向空中,对老李笑道:“辛苦你了,拿去做套衣裳穿。”
老李眼疾手快,已经接住了,见是块银子,掂了掂,足有一两来重,喜的忙给萱娘磕个头:“谢奶奶赏。”
萱娘一笑,径自出去,二奶奶追出来,口里只说的一句:“弟妹。”
眼里的泪就哗哗的流,萱娘瞪她一眼,也不说话,自顾自上车。
二奶奶依在门边,瞧着萱娘的车子远去,心里却不知是甚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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