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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翊忙活在腰间的手顿了一下,一时间系也不是,不系也不是了。
“不是……这衣服是我自己要脱的,跟方丈没关系。”
“……”
“不是!
我就是犯困想睡会儿,就脱了……”
“……”
“不是不是……我是在门口脱的!”
“……”
看着冷月已经青黑如铁的脸色,景翊欲哭无泪地闭上了嘴。
任他那张嘴平日里怎么舌灿莲花,一对上冷月这副脸色,那根舌头就僵得不像是自己的了。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景翊总觉得,自打他进了安国寺,冷月看他的眼神里酸味就一刻浓过一刻,他要是在这儿待上十天半个月,冷月的眼神没准儿就能把他腌成腊八蒜了。
他住在和尚庙里她都能酸成这样,哪天安王爷要是一时兴起,让他住到烟花巷子里去,那后果……
景翊觉得全身一阵发凉,不由自主地把系到一半的腰带系好了。
刚刚系好,还没来得及整理前襟,那背身而坐的风尘女子就带着一抹浅笑徐徐转过了头来,一急之下,景翊慌忙抬起两手交叠护在胸口,把那女子看得狠狠一愣。
目光落在女子脸上,景翊也狠愣了一下。
“画眉姑娘?”
“景……”
画眉愣愣地看着秃着脑袋两手护胸的景翊,一个“景”
字说完,两瓣嘴唇开开合合半晌,到底也没想好后面该接个什么才对。
冷月是蒙了她的眼把她抱来的,她在这房中坐了这么一阵,只觉得这房间不似寻常客店,更不似寻常人家的住处,简洁已极,却又清雅出尘,只当是景竡府上的药房一类。
刚才听见景翊进来,也不觉得弟弟出现在哥哥家有什么奇怪,这会儿看着景翊这么一副和尚模样,才猛然醒过神来。
“这里……这里是寺院?”
冷月没答她,只站起身来把景翊拽到外间,一边不带什么好气地整理着景翊开敞的衣襟,一边压低了声音道,“王爷让我从她嘴里问点事,她这儿跟我较着劲儿呢,我对她下不了狠手,就把她带来了,你替我问问……”
景翊也不问冷月要他问些什么,闭上眼睛递过半边脸来。
“亲一下就问。”
冷月嘴角一抽,很想在这白嫩嫩的腮帮子上狠掐一把,但手指刚挨上景翊的脸,触手一片滚烫,就说什么也下不去手了。
“问完再说……”
冷月在那触感细滑却又见清减的腮帮子上轻轻抚了两下,又把声音压低了几分,“你去问她三件事,第一,当初她为什么离开慧王府,第二,她怎么离开的慧王府,还有,她现在跟慧王是什么关系。”
景翊拧起眉头思虑了片刻,点头,“可以……不过,怎么问都行吗?”
问话横竖都是用那一张嘴,随他怎么问,他还能问出朵花来不成?于是冷月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景翊眉心微展,轻轻抿嘴,睫毛对剪,“那我有言在先,我问话的时候你不要进来,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能进来打岔……也不能打我。”
这件事她本就是没了头绪才带画眉来见景翊的,既然打定了主意要景翊来问,那自然是景翊说了算的,于是冷月又点了点头。
点完,冷月犹豫了一下,到底忍不住,又向景翊挨近了些,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你问话就问话,别挨她太近……她染了梅毒病,先前自己给自己浇了一身冰水,发了高烧,才躲过你二哥的检查。”
说罢,冷月轻抿嘴唇,带着几分愧色补道,“我答应过她不会说出去。”
冷月是习武之人,虽在公门当差,但常年东奔西跑,身上多少有些江湖气,格外守信重诺,若非担心景翊,这桩已经应了画眉的事就绝不会食言。
景翊当然知道她这习惯,被她那几分愧色撩得心里一暖,颔首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放心。”
见冷月当真有了放心的神色,景翊这才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脸,揉出一个温和可亲的笑容,不急不慢地走回了里屋。
景翊进去时,画眉仍在错愕地打量着这间僧舍,像是难以相信冷月竟把她带到一座寺院来,听见景翊的脚步声,转头把目光落在景翊的脑袋上,目光中难以置信的味道就更浓了。
“坐坐坐……别客气,小月要办点事儿,晚会儿回来。”
景翊笑盈盈地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画眉,一边斟茶,一边热络地道,“不知道画眉姑娘要来,也没备什么好茶,凑合着喝两口,润润嗓子吧。”
画眉向门口看了看,目光所及一片空荡。
画眉只当冷月是抽身去请那不知藏在何处的景竡了,便怔怔地坐下,怔怔地看着脸还是那张脸但头已不是那个头的景翊,怔得声音都有些虚飘了,“景……公子,恕画眉无礼,敢问公子为何突然遁入空门?”
景翊把斟好的茶送到画眉面前,收敛起些许笑意,温声道,“画眉姑娘还记得冯丝儿吗?”
画眉微微一怔,点头,“自然记得。
她曾是雀巢里的清倌人,被公子一手捧红,才得了个归宿……不过,前些日子听冷捕头说起,不知为何,她已被府上的管家害死了?”
景翊身子微僵,不察地皱了下眉头。
关于冯丝儿的死,他就只听安王爷轻描淡写地说了那么一句——身涉一案,遇害身亡。
公门里有公门里的规矩,安王爷不多说,冷月不愿提,他就一个字也不问,但闲暇之时他也暗自琢磨过,有理由有条件害死冯丝儿的人不在少数,不过成珣从苏州老家带来的那个管家并不该在其中……
景翊轻轻点头,面不改色,浅笑道,“她活得艰难,死得委屈,总得有人为她超度超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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