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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凤鸣有点不敢相信。
这一整夜,娄千杉几乎没有多说过一句话,始终是那么沉沉心死的样子,他以为——无意的死,谢峰德的死,终于令得她再没有理由留恋这个满是伤悲的过去,会想抛开这个污浊的江湖。
“千杉,我最后劝你一次。”
他还是道,“不要再回去了——你……放过你自己,不好么?”
娄千杉不语。
“你若担心宋家那边,我可以想办法替你遮掩应付。
谢峰德已经死了,你完全可以忘记那些不快,去个陌生的地方,不要再想什么仇恨——更不用逼迫自己继续做不喜欢的事。”
娄千杉的嘴角却在此时露出一丝惨笑,“‘忘记一切,做一个好姑娘’……”
她喃喃道,“无意临死的时候……也是这么说。”
她抬起头来,一些儿湿润从她双眼中涨了又退,终归于那么平静。
“可是——他死了。
我最后、最后的退路,都没有了。”
沈凤鸣没有再说话。
他很想说,人生那么长,她总还会再遇见一个能像无意一样的人的。
可他忽然无法说出口。
他无法断定娄千杉到底是太在乎单无意,还是太不在乎。
那个她不曾珍惜的单无意。
她嗤之以鼻的单无意。
她肆意玩弄的单无意。
如果活着,也许永远也得不到她的心。
——默然回想一晌,他觉出几分唏嘘,松开手,由得字笺斜在桌面。
杨敬,他最终同意交给了娄千杉。
如果这个女子定要选择这一条无法回头的路,他也只能希望这一点“帮忙”
能令得她能走得轻松一点。
可他也不知如此做对不对。
娄千杉回了陈州,依照归宁拜帖的说法,不久后就会与宋客同下江南,与宋然、与君黎、与自己再次相见——他不知道,明知她对执录家别有目的却又替她隐瞒,是否也是对宋客与黑竹的不公?
担心时辰要晚,他起身出了门。
傍晚的南楼不知为何越发静谧了,沈凤鸣从廊上向下看了看——楼下没有半个人影。
这样的安静反让他感觉不安——按理说,楼下守值的两人总该是在的才对。
他回屋再眺了眺庭院和东楼——东楼脚下倒是一切如常。
因了秋葵要独留此间,他不免多出几分小心,沿曲廊再往东楼走去察看。
还未转过了弯去,忽听那边有人“啊”
地叫唤一声。
他心中一提:东楼是女客所居,且此际只有秋葵一人,如何会有男子的声音?
念还未定,身已先动,倏忽掠过长廊,男子呼叫之声还在继续,赫然正是从秋葵屋里发出——屋门紧闭,可沿廊的窗却开了一半,显然人已越窗潜入。
他一颗心提至了咽口,疾步闪到窗前,喊了声:“秋葵!”
不料秋葵正背窗而立,闻声猛一回头,一整片红色粉末已撒了过来。
沈凤鸣忙闪身避开,可那粉末来得纷纷扬扬,手背上还是沾到了少许,顿时奇痒难耐。
“是我!”
他有点无可奈何——这屋中景象更令他哭笑不得——一名园仆打扮的男子显然也是着了赤蛛粉的道,正在榻前抓挠翻滚。
他自没有沈凤鸣这么好运气,粉末该是侵了头脸脖颈,也难怪他号喊不止。
“怎么回事,他怎么跑到你这里来了?”
沈凤鸣道。
秋葵的声音却僵硬着,“你看清楚,他是谁。”
沈凤鸣收敛了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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