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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2章（第1页）

&ldo;一定很多人喜欢你吧?方朝元，计都，那位小皇帝，甚至‐‐我的清郎。

&rdo;说到&ldo;清郎&rdo;二字，她的声音骤然发紧，像是被什么扼住喉咙般，扯开的嘴角也维持不住，颤抖着，像被狂风来回撕扯的干枯树枝，那双小小的眼死死地盯着甄珠的脸。

甄珠陡然一惊，身子不由往后缩了一缩。

似乎发觉了甄珠的退缩，崔珍娘笑了一声，不停颤抖的唇也停了下来。

她抬起手，轻轻抚着自己的脸，手指残破的唇和凹陷的鼻上来回摩挲，&ldo;你看，上天造人，同样都是眼睛鼻子嘴巴，却又偏心地分了美丑。

美人如你，就是我看了，都忍不住心生喜爱，也怪不得那些男人都喜欢你;丑的，就像我，连亲生母亲都不敢直视我的脸，却偏偏贪心地喜欢上清郎，怎么看，都是异想天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吧?&rdo;

甄珠想摇头，想要说出什么话反驳，然而，根本没给她说话的机会，或者说，崔珍娘本就没想听她说什么话。

她径自又说了下去。

&ldo;从小，我就知道自己跟别的孩子是不一样的，母亲不愿见我，一见我就哭，身边只有丫鬟和奶妈，父亲有心，伺候我的人都是相貌平平的，可再怎么相貌平平，也好过我啊!&rdo;

&ldo;你知道吗?小时候我的房间里甚至没有镜子，因为，我看到的时候会吓哭自己。

&rdo;她凄然笑着，抚摸着唇鼻的手倏然用力，五指收紧，像是要把那张脸挠烂一般，指甲瞬间在枯黄的脸上留下数道红痕。

甄珠双唇闭紧，身体不由又往后缩了缩，衣袖下的双手微微挣动。

崔珍娘似乎没注意甄珠，好一会儿，她才将疯狂抓挠的手从脸上拿开，而脸上已经满是红痕，看起来可怜又可怖。

她说：&ldo;父亲很疼爱我，不允许人说我一句坏话，所以身边的人都捧着我，顺着我。

可是我知道，除了父亲，没有一个人真心喜欢我，当着我的面，她们叫我小姐，一转身，她们就叫我小怪物、丑八怪，说父亲是倒了什么霉，怎么会生出我这样的怪物。

&rdo;

&ldo;你知道崔妈妈吗?就是第一次见面时，跟在我身边的那个婆子。

&rdo;

&ldo;她为人粗俗，眼界狭窄，又碎嘴饶舌，浑身上下简直没一处值得称颂的地方，随便找个人都比她机灵，可是，我却让她贴身伺候我，你知道为什么吗?&rdo;

崔珍娘顿了顿，随即笑了起来，道：&ldo;‐‐因为啊，她再怎么不好，却有一点好别人比不了‐‐她不嫌弃我丑。

&rdo;

未必多忠心，也未必喜欢她，但只是不厌恶她的脸，不会在看着她的脸时不小心露出厌恶害怕的神色，仅仅如此，就足够她让崔妈妈一直留在自己身边，哪怕崔妈妈再怎么愚笨不堪。

崔珍娘低声笑着，笑声断断续续，带着喘气声，像一只老朽破旧的风箱。

好一会儿，她才笑完了，双眼微眯，头颅微微上仰，像是陷入了什么美好的回忆。

&ldo;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清郎时就喜欢他了‐‐谁会不喜欢他呢?我站在楼上往下看，他骑马从楼下走过，路边那么多人看着他，他却抬头看到了我，点头对我笑。

&rdo;崔珍娘嘴角越发上扬，面孔虽然仍然可怖，却透出股无法掩饰的甜蜜来，仿佛怀春的二八少女。

&ldo;第二次见面是父亲的寿宴上，他看到了我的脸，却丝毫没有厌恶鄙视，然后我偷偷躲在假山后面看他，看到他制止那些议论我容貌的人，听到他夸我能干，夸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就将宴会操持的井井有条，你不知道‐‐那时候我有多欢喜。

&rdo;

崔珍娘的声音颤抖起来，眼里逐渐流出泪。

&ldo;真的真的，好欢喜，他那么好，那么好，叫我怎么不喜欢他?&rdo;

&ldo;可是，我知道，他不是我能肖想的啊!&rdo;

她望向甄珠，双眼里不断地流着泪，哭着哭着又笑了起来。

&ldo;能干又怎样?宰相之女又怎样?长着这样一张脸，就算我委身做妾，也会被人嘲笑痴心妄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rdo;

&ldo;我也想喜欢别人啊，我也想忘了他啊，可是我不能，除了他，再没有哪个男人那么好，再没有哪个男人看到我容貌的第一眼不是害怕厌恶地撇过头，再没有哪个男人不在乎我的容貌而是夸我能干，他是我唯一所求，没有别的选择。

&rdo;

&ldo;所以我想，只要我努力，努力在他身边，有朝一日，他总会喜欢上我吧?&rdo;

&ldo;听说他喜欢苗条的姑娘，我就整天整天地不吃饭;听说他青梅竹马的表妹诗书双绝，我日日苦读诗书勤习书法……我一天天变得更好，就为了能让他有一丝丝的可能会接受我。

&rdo;

&ldo;可是‐‐&rdo;她惨然一笑，&ldo;无论我怎么努力，却还是碰不到他啊，他是在云上的人，而我，却在泥底。

&rdo;

&ldo;我不想的……但是，那是唯一的办法。

&rdo;

&ldo;我永远上不了云端，所以，只能把他拉到泥底了。

&rdo;

她歪着头，笑容还带着甜蜜，声音却压地很低很低，一双眼睛斜斜地看着甄珠，仿佛在等待她的反应。

而甄珠，已经全身僵硬地不能动弹，张了张口，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因为，她已经猜到了崔珍娘接下来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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